对·话·未·来

疫情余波仍未散去，中美对抗硝烟正盛。在对外贸易和投资活动的机遇和挑战中，中国企业迫切需要用法律保护权益和表达诉求。

金杜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郁武律师曾代表国内外客户处理大量涉外仲裁及诉讼案件，并作为娃哈哈和法国达能等诸多跨国商战的核心主导律师之一。在本文中，他结合二十多年的亲身经历为我们展示了在复杂的国际法律环境中，中国律师如何“破局”的观察和思考。

Part1

从仲裁办案秘书和仲裁员到律师视角：

境内仲裁vs境外仲裁

“我的职业生涯，始于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简称‘贸仲’。”

在贸仲工作十年，刘律师作为办案秘书，后来亦作为仲裁员，先后处理了数百起涉外仲裁案件，包括国际货物买卖纠纷、跨境货物交易、中外合资合作纠纷、股权转让回购等。

谈到这里，刘律师不无自豪地说：“贸仲是世界上最主要的仲裁机构之一，中国企业如遇涉外争议，贸仲通常是首选之一。”

为什么企业解决涉外纠纷通常首选仲裁？

根据年《承认及执行外国仲裁裁决公约》（简称“《纽约公约》”），任何一个缔约国领土内做出的仲裁裁决均能在个缔约国得到承认和执行。

相比而言，一个国家的法院判决要想在另一个国家得到承认和执行，这两个国家之间通常需要达成司法互助条约或协定。实践中，这样的国家间司法互助条约或协定数量远远少于《纽约公约》的缔约国个数。这也是为什么遇到涉外争议，当事人更喜欢通过仲裁解决。

境内仲裁vs境外仲裁，如何权衡利弊？

境外仲裁注重证人证言环节，程序较为复杂，开庭时间经常超过一周。开庭前，双方当事人需充分陈述并递交证据。开庭时，双方律师先行陈述，再对事实证人、专家证人展开询问和盘问。仲裁庭通过开庭时间长度的保障，对案件事实进行充分了解。如果需要证人境外出庭和提前熟悉相关流程，当事人承担的时间及费用成本会较高。

国内仲裁机构开庭时间短则半天，长则一至两天。仲裁员根据材料询问并按照自己的思路整理案件头绪。这样的优势是节省时间和费用，但是，如果当事人和律师的陈述不充分，可能导致仲裁员认定的事实和客观真实情况之间存在出入。

仲裁员视角X律师视角，如何相得益彰？

刘郁武律师提到，仲裁员要始终保持“思想的开放”。

在仲裁程序中，仲裁庭应当充分听取当事人的意见，帮助当事人理解仲裁程序和裁决做出的原由。仲裁庭的专业、公正、开放和透明对当事人至关重要。如果仲裁庭对各项程序处理到位，当事人的不满情绪就会大为减少。

基于其在仲裁机构长期工作以及担任仲裁员的丰富经历，一方面，刘律师知道如何准备专业的陈述意见和组织证据，从而让仲裁庭更为有效地了解当事人的主张，另一方面，刘律师也知道如何引导客户理解仲裁庭的思路，从而让仲裁的结果让当事人予以理解。这一点正是律师从专业上获得客户认可和信任的重要前提。

因此，在做出从仲裁机构工作人员到律师的职业选择后，刘律师顺利渡过了“转型期”，并凭借多年的经验沉淀，在处理复杂重大跨境争议解决案件中得心应手。

Part2

复杂纠纷中的利益抗衡：

娃哈哈vs法国达能

达能与娃哈哈合资纠纷案件曾令全球瞩目。

90年代的中国，外资源源不断涌入。年，中国本土企业娃哈哈与法国达能成立了中外合资公司。年，达能以娃哈哈在双方合资公司外部使用“娃哈哈”商标为由，意图强行收购非双方合资的娃哈哈旗下公司51%的股权，并在全球范围内发起多重仲裁和诉讼。

“多个诉讼程序在全球各地并行，盘根错节、相互关联。当时在瑞典就有八个仲裁程序，另外在美国、英属维尔京群岛、萨摩亚、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等司法区域都有相应的诉讼程序。涵盖的范围不仅有中外合资经营合同纠纷、商标转让合同纠纷、商标许可合同纠纷、劳动合同纠纷，还涉及《公司法》中高管侵权、股东侵权等问题。其复杂性可见一斑。”

金杜代理该案件后，首先做的是为客户做整体策划方案。

*娃哈哈项目现场

“记得当时叶渌律师带领团队在娃哈哈办公室的黑板上专门画了一个大图，来梳理仲裁案件里的各种仲裁请求。我们力求在对案件材料充分消化和信息全面汇总的基础上，在众多争议点找到对手的弱点和漏洞。”

接下来就是以各类争议点为突破口，排兵布阵。

刘律师说：“我们不仅沉着应诉，也在多地发起诉讼，打响了一场‘整体战役’。”

过程中，金杜与客户密切配合，将既定战略执行到底。

“主动出击之前，我们与客户充分商量：准备提哪些程序，对方可能采取什么措施，我们应该如何应对。事先把棋局布置好，才能有所预计、临危不乱。通过不同的步骤和程序达到客户的商业目的，才是至关重要的。”

最后，娃哈哈将达能在合资公司51%的股权全部予以收购，双方就收购价格达成一致，通过和解的方式解决了漫长而复杂的纠纷。

谈到“达娃之争”的结局，刘律师说，“作为争议解决律师，打官司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帮助客户解决争议、实现利益最大化。律师应对客户极尽负责，尽自己所能帮助客户达到商业诉求；同时，客户应对律师充分信任，把已知情况对律师全面披露。只有这样，律师才能和客户共同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

Part3

开启全球动员令：境内境外都是主场

无论是帮助中国企业在海外维护自身权益，还是代表中国企业在国内应对与外国公司的商业纠纷，刘郁武律师认为两者间没有本质的区别。因为，在任何情况下律师都需具备“主场思维”。

牢固的战略伙伴同盟

“中国企业到某个国家去做投资项目，当地律师可能就是一次性服务。但是，对中国律师而言，就是如何把我们的长期客户全力维系和服务好的问题。”

中国律师和中国客户在法律文化、语言基础、思维方式甚至情感方面都紧密相连。因此，与外国律师相比，中国律师和客户的沟通更顺畅，便于发动客户把对案件有利的证据都收集起来，以制定更好的方案。在需要证人出庭作证的情况下，中国律师也更能发挥关键作用。

刘律师曾多次帮助中国客户应对在境外的仲裁案件。有些案件是客户将其委托的外国律所换成金杜。根据刘律师的经验，与外国律所相比，金杜律师能够和客户充分沟通，在对案件事实进行全面梳理、充分挖掘证据的基础上，把案件更好地通过证人、陈述意见呈现给仲裁庭，从而达到维护客户利益的目标。

刘律师建议，中国企业在境外出现仲裁诉讼时，应该首先考虑由有经验的中国律师作为leadcounsel，这样既可以确保充分沟通，充分发掘案件事实，也可更好地贯彻中国企业的商业策略和目标。如果在漫长的仲裁和诉讼过程中依赖某一家境外律所，一旦境外律所出现变化，或者其与客户沟通不充分，会增加客户的管理成本，甚至可能影响整个案件的推进和最终结果。

高效保障的国际化平台

“在中国企业持续国际化的征程中，中国律师有着天然的优势。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中国律师，为中国企业在境外的法律事务提供服务，也会有更多的中国企业与中国律师携手共同走在行业发展的前沿。”

刘律师认为，所谓“主场”其实是个相对的概念。对于金杜这样的国际化律所来说，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办公室之间可以实现联动和高度协同。因为事务所不同办公室具备在不同司法管辖区开展仲裁程序的能力，中国律师在为中国客户提供服务的过程中可以不受地域的限制。

Part4

做客户的坚实后盾：

在风云变幻中通往更广阔的市场

面对风云变幻的世界局势，刘律师非常乐观：

“尽管中美对抗可能会持续存在，尽管中国企业在欧美国家会受到一些影响和限制，但是，在东南亚、非洲、南美，仍然有很多投资机会。世界市场很大，中国对外交往的步伐不会放慢，对外投资和贸易的金额也不会减少。因为，中国企业的投资为当地国家也带来了巨大利益，我们走出的是一条合作共赢、互助互利的道路，我们想要营造的是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

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律师需要不断学习和运用国际规则，在规则制订方面加强参与和奉献意识。同时，中国政府和企业也需要积极承担起规则制定者的角色。

所有这些都需要在法律的框架下实现。那么，律师需要具备怎样的能力，才能承担起这份责任呢？

专业能力是首要。作为跨境争议解决律师，需要具备法律研究、案件分析、整体策划以及提出解决方案的能力，而外语工作能力和英美法律基础也不能薄弱。

一人力量不足以应对全局。跨境争议解决是需要通过团队来完成的。初级律师尽管做的是基础工作，但其工作和研究成果可以减轻高年级律师的负担；如何分配工作和在规定时间内有质量地完成任务，是高年级律师需要负责的；而作为合伙人，不仅需要把团队的整体工作安排好，还要去管理和维系客户。

客户管理能力是重中之重。一名好的律师，要尽早培养专业能力，然后，是团队合作能力。在此过程中慢慢成长为管理者，不仅要管理团队，还要锻炼与客户的沟通管理能力。

结语

“让客户看到，这是你在专业能力支持下，投入全部精力和资源后，能达成的最好结果。客户看到了你的工作过程，看到了你的奉献精神，对你的工作成果一定是会认可的。”

──刘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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